常感叹援藏使我收获丰盈,其中占很大分量的是享受了学生太多的深情。
1995年8月17日早,我正式告别了工作生活八年的新泰市职业中专,踏上了赴藏的征程。9月20日,在到达日喀则地区师范学校的第十六天,收到了学生的第一封集体来信:“老师,开学后我们才知道您去援藏了,真不敢想象,96年的毕业照上,能没有您的身影······老师,您身体瘦弱,要多多保重啊!······”充溢的泪水湿透了黑白分明的信笺。
此后,信件便如飘飘洒洒的雪花源源不断地飞到我的怀中,悄悄融化,滋润着别离故乡亲人后一时干涸的感情河床。所有信件都表达了这样的主题:我援藏是光荣的,更是勇敢的,他们决心以我为榜样,更加努力刻苦地学习。同时,对我的身体表示了令我刻骨铭心的担忧和关切。与此相应,几乎所有信件里都劝我戒烟,至少应节制一下,因为西藏氧气太少。只有一位女生侯君例外,她这样写道:“老师,多可惜呀,再也闻不到您抽烟的香味了。从以前我就纳闷,同是抽一种烟,为什么您能抽出香味来,别的老师就不行呢?”
除此之外,他们还从不同侧面倾诉了对我的尊敬和感激。内容丰富,语言多彩。“老师,再也看不到您有时左手板书的新奇了,体验不到听您讲述那些作家奇闻轶事时的如醉如痴了。”“老师,学生前些天在泰安电台的‘七彩’节目中为您点播了李进的《您在他乡还好吗》。虽明知您听不到,但我相信,您定会感受到学生的这颗诚挚之心的。”“您的每一封回信,我们都爱不释手。那一次,几个女生捧着信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老师,真的,我们太想您了。”“老班,就让我们公开地这样称呼您一次吧。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们班在这次运动会上又夺得了冠军,大家都说这是您的功劳。”······
临近元旦,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精美别致的贺年卡满载着他们的深情厚谊更是让我接受不暇。咀嚼吟味着那些或沉静或滚烫甚或是平淡的言语,触摸体验着那颗颗跳动感人的心,幸福和自豪不停撞击着我同样滚烫的心房。这一张是“师恩难忘,催我扬帆”,那一张写着“师道永存,恩泽永念”;这一首吟着“愿所有欢乐都伴随着您,仰首是春,俯首是秋;愿所有幸福都包围着您,月圆是画,月缺是诗”,那一支唱到“将快乐的音符,作为礼物送给您,愿您拥有三百六十五个祝福”;这一个感叹“离别之后,才懂得和您在一起时的珍贵”,那一个呼唤“我将天天放飞忠诚的信鸽,捎去我最美好的祝愿”;有的叮咛“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为了援好藏,您一定得照顾好自己啊”,有的期盼“希望两年后回归的您,换一副更让我们崇拜的容颜”······如如此此,举不胜举。尤其有一张,竟密密麻麻排满了近二十位同学的签名祝愿,其中“思念是我无声的表白,祝福是我表白的内容”让我这个老师也禁不住颔首称许,咂摸再三。更有一个叫孟潇的同学,附着贺年卡给我寄去了五斤花生米,卡上写道:“老师,您的那句话彻底改变了我,这点儿花生权当学生的一点儿心意吧!”难怪有一天教务处的谢超进老师拿着一摞送给我时开玩笑说:“你得请客呀,你教的学生怎么对你这么好呢。”的确,斯言之真之实之切,斯情之浓之烈之热,怎能不使我心思涌动,情潮澎湃呢。孤寂时,莫大的慰藉来自于此;消沉时,前进的动力更来自于此。
年前探亲,刚到家,他们便一窝蜂似的挤满了屋子。问这问那,唧唧喳喳,哭的,笑的,就像上演一出盛况空前的喜剧。带回去的四十多张照片也被他们洗劫一空,致使四岁的女儿嘤嘤而泣:“爸爸,照片都没了,您走后我想您的时候咋办呀?”几天后,两份请柬送到了我手里,力邀我参加两个班分别举行的毕业晚宴。本来,依照惯例,这宴会是必定等到毕业时才搞,却因我而提前了整整一个学期。作为一名老师,我,还能说什么呢?
每当夜深人静,独坐灯下,我常冷静深思,我何德何能,竟值学生如此珍爱。进而领悟到,师生之间的感情真的是一种人世间最纯洁最动人的情感。我明白,对他们感谢的最好方式就是在藏辛勤努力地工作,是对藏族学生的精心教诲。我坚信,两年后回归内地时,我会享受到藏族学生同样的深情!
1997年2月16日刊于《新泰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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